赵小昭因为吴俞的事情,耽搁了不少时间,走到王伟平家的时候,天已经泛黑了。黄婆婆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直到看到赵小昭走到门口,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回来的?早上不是有个姓吴的小子说,要和你一起回来的,哎,这么晚,肚子肯定饿了吧,快,快,就等你回来开饭了。”黄婆婆拉过赵小昭,上上下下打量良久,看赵小昭没事,这才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那个朋友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先回去了,我以前都是一个人上下学的,婆婆不要担心,我能一个人过来。”赵小昭怕黄婆婆多想,忙解释道。

“这么小一个孩子,咋能放心呢,不行,明天,我让老头子来接你放学,你就在门口等着,不要乱跑,来,抬脚,小心门槛。”黄婆婆细心地带着赵小昭到了厨房,屋里头,王伟平的父亲王建德正忙着盛饭,看到黄婆婆带着赵小昭进屋,忙招呼赵小昭坐下。

“哎呦,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快过来坐,爷爷特意给你杀了一只鸡,伟平说你喜欢吃红烧的,爷爷还放了板栗,这板栗是自家种的,晒干了特别甜,来,过来,尝尝看。”王建德热情地招呼赵小昭。

赵小昭忙走过去,接过王建德一筷子夹过来的鸡块。

她吞下一口肉,仔细嚼了嚼咽了下去,鸡块烧得有些老,很柴,味道有些偏咸偏甜,大概是人老了,味觉退化了,所以这口味才重了。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肉了!”赵小昭夸张地说,逗得两老笑得格外开心,脸上的褶子,都开出了花。

“好好,多吃点,多吃点。”很快赵小昭的碗里就堆起了小山,赵小昭微微愣了下,最终把所有菜都吃了个精光。

一餐饭结束,赵小昭的肚子被撑得鼓鼓的,黄婆婆摸摸她的肚子,笑呵呵地说:“小昭啊,吃饱了吧,等会晚上早点睡,婆婆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看你这小手臂瘦的,明早上给你炖个鸡蛋羹,你呀,还得多吃点。”

黄婆婆捏着赵小昭的小胳膊小腿,那个心疼啊!

“婆婆你真好!”赵小昭钻进黄婆婆的怀里,小脸埋在她怀里,用力蹭了蹭。

“哎呦,这闺女咋就这么可人疼啊!”黄婆婆被赵小昭这样亲近,心里对赵小昭越加喜爱心疼。她只生了王伟平一个儿子,因为儿子娶了媳妇搬出去买了公房,后来生了孙子,媳妇嫌弃她,觉得她长得难看,又粗手粗脚,怕带坏了孙子,每次她去就没好脸色,几次下来,她也就心冷了,很少再去。

现在孙子长大了,对她更是疏远得很,有次她拿了很多自家种的蔬菜去,小孙子竟然用手指点着她说:“脏,出去,出去。”

那次可真是让她伤心难过了很久,所以听王伟平说有个小女娃子要来住上几天,她不免又害怕又激动,怕小孩子嫌弃她脏,又激动她家要有个小孩子能来承欢膝下。

现在看着小姑娘这么亲近她,她心里绷着的线终于放松下来,对赵小昭更是疼入心坎了。

晚饭结束,赵小昭洗过澡后,就在房间里练毛笔,王建德端着一盆柿子进来,看着赵小昭有模有样地拿着毛笔,探头再看她临的字帖,笑了笑,说:“这是颜真卿的字?你写的倒也算有点样子。”

赵小昭脸红,看着自己粗细不同,歪七扭八的字,哪里还能算有些样子,简直是不成样子了。

“爷爷,我刚刚开始练,练得不好。”

“刚刚开始练啊,就自己看着帖子临摹,小昭也厉害呢,来,把笔给爷爷,爷爷写几个字给你看。”王建德边说边拿起笔,沾了写墨,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落下笔。

“如忠臣烈士,道德臣子。其端严尊重,人物见而畏成之,然愈久愈可爱也。”

王建德下笔略一思索,就写下了这一行字,字体先用楷体写了一遍,又用行书写了一遍,赵小昭看着他写的字,风骨已成,刚劲有力,俨然已经是颜体大家。

“他的楷书一反初唐书风,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端庄雄伟。他的行书遒劲郁勃这种风格也体现了大唐帝国繁盛的风度,是书法美与人格美完美结合的典例。”王建德边写边和赵小昭解释颜真卿笔法的特点。

“爷爷,你真厉害,练毛笔字有好多年了吧。”赵小昭不由感叹。

王建德笑笑:“爷爷我啊,二十几岁的时候当过中学老师,□□的时候,因为毛笔写得又快又好,还被抓去写过大字报,后来社会乱得很,爷爷就没当老师,回乡下种地了,可是这毛笔字倒是没有搁下,这一练大概也有50个年头了吧。”

“爷爷,你那会儿可受苦了吧。”赵小昭有些心疼,又有些好奇。

“那时候啊,每个人都苦,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现在日子好起来,看别人家过得好,反倒是觉得自己家苦了。”王建德笑了笑,“小昭,要不要跟着爷爷学毛笔字,爷爷除了颜体,王体、欧体都有所涉猎,就是水墨画,爷爷也能画上几幅。”

赵小昭喜出望外,大声道:“爷爷,我求之不得呢!老师在上,受徒儿一拜!”

“哈哈,小丫头,快起来,这新社会可不学旧社会这一套了。”王建德忙把赵小昭扶了起来。

赵小昭笑笑,拉着王建德的手,道:“爷爷,不对,是王老师,让我看看你写得字,还有画,让我饱饱眼福,好不?”

王建德老来还能得到这么一个活宝学生,心里又当赵小昭是孙女,所以心里不由得多宠溺了赵小昭一点,他连连说:“好,好,爷爷带你去。”

俩人边走边闹,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因为赵小昭的到来,充满了许久未有的温馨欢乐,黄婆婆沾满油脂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在楼下喊:“老头子,让小昭早点睡觉,别闹得太晚。”

“哎,知道了。”王建德扬声答应。

赵小昭第一个晚上,便以拜了王建德为师结尾,第二日上学,却未见吴俞,不免担心,问了叶梦晨才知道,吴俞昨晚上发烧了,今天向学校请了假。

赵小昭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屋外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冷空气南下,估计要降温了。窗外风呜呜地吹着,赵小昭想着吴俞昨天苍白的脸,又想他对她处处照顾,于情于理,也得去探望一下他,才算义气。

于是她向叶梦晨借了电话,给王爷爷打了电话,和他说要去看望一个同学所以要晚些回去,让他不要担心诸如此类的话,又给谢叔打了电话,问清他们家住哪,又说明缘由,这才挂了电话。

放了学,赵小昭没有耽搁,直往公交车站赶,路上还买了点水果。

吴俞姑父家距离学校很不少距离,赵小昭坐公车,弯弯绕绕,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这才看到延吉路18号,吴俞姑父家别墅地住址。

这里显然是富人区,街道整洁,又独栋独户,赵小昭走到门口,按响了门铃,很快走出了一个30几岁的女人。

女人皮肤黝黑,长得并不好看,身量很高,衣着格外朴素,形容还有些卑微。她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隔着铁门道:“你是哪位?”

“阿姨好,我是赵小昭,吴俞的同学,听说他身体不舒服,所以买了点水果来探望他。”赵小昭礼貌地回答。

“好,好,阿俞和我说过,快进来吧,外面天气冷,这小脸都冻得通红了。”女人把赵小昭领进门,让赵小昭坐在客厅沙发,对她说,“阿俞昨晚上身体不舒服,今天还睡在床上,我去看他醒了没,”看到赵小昭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小跑了几步上了楼。

赵小昭坐在沙发上,微微打量了室内的装饰。

屋内的装饰以黑白两色为主,家具透着21世纪的现代化和简约化,如此现代化的家具风格让赵小昭仿佛置身在未重生之前,她摇了摇头,把这种错觉晃出脑袋。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耳后响起,赵小昭转头,望向走在楼梯上的男孩。

男孩穿着天青色仿唐的盘扣休闲衫,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眼袋浮肿,感觉很疲惫的样子。

“怎么下来了?”赵小昭语气中带着点责备的语气。

这话显然让旁边的女人受了惊,她神情惶恐地说:“我,我看阿俞醒了,就把他叫下来了。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女人说到最后,竟然缩在楼梯的角落里,双手抱头,不断尖叫。

赵小昭有些错愕,她这是吓到她了,她分明没做啥呀?

吴俞赶紧抱住女人,声音温柔而和缓:“妈,没事,你不要怕,没人怪你,你做得很对,没人说你错,没人说你错,你看,她再说不打你。”

赵小昭接受到吴俞的眼神,连忙点头,连声说:“阿姨,我不打你。”

女人泪眼婆娑地望过来,见到赵小昭如此动作,小心翼翼地问:“真不打我?”

赵小昭肯定地点点头。

女人放心了,收了眼泪,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吴俞和赵小昭讨好地道:“我,我给你们去做好吃的,你们不要生气。”

吴俞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说:“好。”

等到女人走远了,吴俞走到沙发,让赵小昭坐下,神情愈加疲惫。

赵小昭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妈,这里有些不太清楚。”吴俞伸手指了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