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寥落的西风,带着清凉微冷和浑厚的丰收香味,从遥远明净的天际缓缓吹来,稻浪浮动,一块块种满了沉甸甸稻谷的田地转瞬之间变成了金黄色。

秋收的时间终于到了!农民伯伯欢欣鼓舞的将田里粮食收回家,满脸都是笑容,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

将一家人一年的吃食和下一年的种子留足之后,还有余粮的人们开始准备将余粮出手,换些银钱,然后购买各种生活用品,更重要的是,要用银钱交税。

县里三班六房最为繁忙的时间到来,户房中的牛鬼蛇神齐齐出动,从房县县城开始,朝东南西北各个乡镇地毯式的筛查,开始挨家挨户的催要秋赋。

动作很快,无奈人少,速度却慢的可怜。

自张叔大那货变革“一条鞭”法以来,官府往老百姓催要赋税的时候不在征收粮米,而是要银钱。如此一来,更催生出出售粮米的老百姓,换钱交税。

地方上的豪门也忙碌了起来,开始扩建仓库,打开店门大肆的收粮食。

反正很多老百姓要交税而手中却没有银钱,肯定是要出售粮食的,他们的生意从来不缺,所以能将新秋收下来的粮食价格压到很低,很低!

越是好的年景,粮价越低。

户房大哥陈家第一个开门,粮米店门口挂出了一个巨大的牌子,粮米的收购价格也给了出来,新米一两银子六石!

同一天,厚街其余的粮米店陆续挂牌,诸如袁家、武家、朱家还有叶家,好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同时给出了六石的收购价格。

“真是一**商,大明朝和天下的老百姓就是被这帮子没人性的蛀虫给毁掉的!”刘远山听了下人汇报情况后,冷哼一声,将正在读的一卷书放在书桌上,道:“他们倒一个个的肥了起来,老百姓怎么办?天地不仁啊……”

“嘘,三郎慎言!”旁边的刘欣做了个嘘的手势。

刘远山倒不在乎的摇摇头,继续拿起书,眼睛盯着字,口中却漫不经心的问道:“咱们家的粮米店,都准备好了么?”

为了加入今年秋粮的收购中来,刘远山早在十几天前就开始准备,收购了一家不小的粮店,又做了几个简易的粮仓。

“回少爷,都准备好了!”刘大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活计和掌柜的,都是从家里选出来的,人也可靠!”

“嗯!”刘远山微微笑,道:“那好,咱们今天开始,也收粮食!”

“那咱们的价格?”

“一两银子,二石!”

“啊……”刘欣虽然早就听刘远山说过,可是这价格要实施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阵惊讶,这个价格,和平时的粮米价格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啊。

“少爷,这是不是……”刘大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是不是的,去,就按照我说的办,我倒要看看,这些个蛀虫今年凭什么给咱们争?”

根据刘欣的预计,今年房县能够多出售的粮食大概在三十多万石,刘远山如今手中的现银就足足有十万两,虽然少了五万两,可老百姓距离有的远有的近,不可能同一时间出售粮食,只要这米价稳定的住,拖个一两个月,再从家里桂花皂生意上抽出一些钱凑凑,应该不成问题。

“三郎,关口那边修筑已经完成了三层,水泥混凝土的城墙也已经起了一人多高,还不知道符不符合你说的规定,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要过去看看!”刘欣突然说道。

“哦!”刘远山突然想了起来,将手中装逼用的书卷放下,皱着眉头说道:“这两天恐怕不行,咱们的粮米店一开,还不知道叶家那帮混蛋要使什么招数呢,等咱们粮米店稍微稳定个两天吧,过两天我再去!”

“那行,你忙吧,我先去那边看着。”刘欣说完,站起来便走了出去。

秋收的时候,县里面虽然很忙,可税赋一项从来都被户房把持,他身为县丞也插不进去半个针尖,倒和县尊黄雄一样成了真正的闲人,可他是个干实事的闲不住的家伙,最近无事,每天都去修筑关隘的地方看看。

这段时间刘远山既然没空去关隘看着,他甚至要亲自住过去。

……

厚街,是房县的米粮街,短短的胡同,宽大的青石板街道,两边栉比如林的店铺排开,足足有十四五家,全部都是精英粮米油的大店铺,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在此有那么一两间门面。

平时的时候就有很多百姓进出购买出售米粮,到秋收的时候尤甚。

这个时候虽然说不上有多拥堵,可一眼望去满街筒子也全都是人了。

“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者,面色发苦,摇了摇头坐在一家店铺的门头木柱子下,自言自语道:“狗官啊,专门欺负俺们这老百姓!”

“狗官!”旁边一个看上去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脸上露出愤愤之色,攥着拳头说道:“张阁老才是最大的狗官,要不是他,咱大不了不卖粮食,直接给衙门里交粮食,用得着银子么?”

“唉!”老者又叹息了一下,小声道:“你小些声,让衙门里的人听到,抓进南牢里就好受了?”

中年人依旧愤愤不平,可是也不在说什么,顿了一会又道:“这天下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儿,一两银子六石米,比往年欠收的时候还不如,他们一家家全都商量好的。爹,咱们不卖了,还不如去黄员外家借点钱先垫上,等这粮价涨上去以后再卖了还上就是了。”

“你知道啥,黄员外就是好人?”老者一听到黄员外,马上激动的脸色潮红:“那驴打滚的利,你借了就别想还的上!”

“那咱们就只能认了?”年轻人显然很不服气。

“唉,哪能咋办,还好今年收成好,咱们只卖些秋赋的银钱就好,等米价上去了之后,再说吧。”

“那油盐……”

“少吃点,死不了人!”老者挥挥手,示意儿子将车上的粮食拉到旁边的店铺出售。

正在这时,旁边的一家粮米店突然打开了大门,一位年轻的掌柜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铜锣一敲,比县太爷游街的铜锣都响。

“咣……”伴随着铜锣声,掌柜的开口了:“各位乡亲父老,刘氏粮米店开业,收粮食了,晒干的干净好米,一两银子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