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哀帝笑笑不语。

齐璞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朝他一躬身就往门边走,走到门边顿住了脚步,又走了回来,再次盘腿坐下。

这一次,平哀帝见他气息平了,拍拍他的腿,淡道,“你的路,还是太平了。”

齐璞闻言一怔,随后苦笑,又略为自嘲地点了下头。

他阿娘也说希望以后不要对他讲出恨铁不成钢的话来,他虽也未觉自己有自视甚高过,但刚才竟然想去找他娘,问她为何这等事不告知他……

但气提到一半就散了,他身为国公府的长公子,以后要当家作主,撑起齐国公府的国公爷,居然要跑到他母亲面前去问她一个为什么……

他还是太松懈,也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事,你还可以慢慢来……”平哀帝吃掉了三表弟的一着棋,温和地对齐璞道,又转头对齐望道,“你心思慎密,以后还是要多帮帮你阿兄。”

不要因兄友弟恭就不管家事。

齐望看看如此说道的皇帝表哥笑而不语。

齐璞此时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听着话摸了摸三弟的头,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对平哀帝道,“小望性子高洁,不喜勾心斗角之事,我也是想让他跟着休王,以后在国子监那种地方当值就好。”

平哀帝看着齐三公子笑了起来,齐三公子听了也是略含蓄一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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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谢慧齐跟着齐国公送了林家夫妻带着儿女走,林立渊跟齐国公喝了太多的酒,临走前浑身的酒气,站都站不稳,气得林夫人把他的手背都掐黑了也不见自家元帅跟齐国公夫妇道别,她只好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扶了人上马车离去。

林杳也给齐国公夫妇赔了罪。

林玲走前脸也有点红——她听了下人的报,是她父亲非要缠着齐国公拼酒的,结果齐国公没倒,他倒是倒了。

平哀帝这时也快要回宫,谢慧齐把晚膳提前了些,留着他跟齐奚与他们一道用了点晚膳,送了他们到马厩。

“这几天就别回了,二十九日那日回来用个晚膳,就当一家全家团圆,大年三十和初一你们就留在宫中过,就当是陪先帝爷和娘娘过了。”谢慧齐临走前拉了平哀帝的手淡淡道。

平哀帝点点头,黄昏的夕阳下,他的脸边泛着点红,样子矜贵俊美。

有点像年轻人的样子了。

“那我初三带她回来。”平哀帝笑着道。

谢慧齐一怔,也笑了起来,还笑着点头。

齐奚一旁老神在在,被捉来送人的齐润掐着手指算,“初三是回娘家的日子罢?”

话没落音,就被他大哥轻扇了下脑袋。

谢由在旁见了,也学了大猴子,轻扇了他小哥哥一脑袋,被他小哥哥怒目相视,朝他挥舞着拳头,“尽学不好的,打你!”

谢由小小地抿嘴一笑,低下头来,小手勾着身边母猴子的手,脚尖抵着草地,一下一下,且无忧无虑地踢了起来。

谢府那边,谢慧齐在二十八日过去了一趟。

谢家长子谢约已满了周岁,之前谢晋平去了东北调兵,休王宝贝这个外孙的很,就接了女儿外孙回去住,谢慧齐一回来,休王怕她介意,又寻身边老仆过来国公爷告了个罪,谢慧齐也专程去了趟休王府说明了她的意思,她家父母早年不在,家中无长辈,如若休王不嫌弃,也还望休王能多多疼爱孩子的好。

京中风云不断,被丈夫真心相待,怜惜疼爱的和宁日子却过得极为顺畅,谢晋庆调兵回来不到两个月,她就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一查出来,就令人往国公府跟休王府送消息。

谢慧齐过去的时候,和宁吐得厉害,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反应就这般大了?”谢慧齐见不过一月左右,和宁这反应就这般大,有些担心。

“是,不过倒是能吃。”和宁吐完脸色不太好,但精神还是好的,没一会就又吃上了下人端上来的吃食来。

“我叫我院里的那两个婆子过来伺候你一段。”谢慧齐挺担心她的。

“那怎么能?那是姐姐常用的人。”和宁咽着嘴里的粥,赶紧摇头。

“就是常用的才给你,”谢慧齐给她夹着小菜喂到她嘴里,“她们最擅做开胃与清淡的菜,你要是想换个口胃了,就让她们给你做。”

“嗯。”和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也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她边吃又半边喂的又吃了一顿,差不多时就挥手叫下人都退下去了,这时候她挨近谢慧齐的肩靠着,摸着肚子道,“姐姐,我也不知这个孩子来得巧还是不巧。”

“怎么?”谢慧齐看向她。

“明年要打仗呢。”

“怕晋平分心?”

“嗯。”和宁点点头。

“明年我在京不会动,你嘛,头几个月就去你父王府中住,等到要生产了就到我府里来住,回头我会跟你父王和晋平商量好,你看如何?”

“如此,晋平倒也能安心。”和宁想想点了头。

“只要到时候你别想他就行。”谢慧齐取笑了她一句。

和宁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她凑近谢慧齐的耳边轻声道,“晋平说打完这场架,我们大忻也没什么仗可打了,他打这一场至少可保我们二十年的安宁。”

那到时候他也就可以安安份份地在她身边呆二十年了。

“眼光挺长远的嘛……”谢慧齐又取笑了她一句,引得和宁嘴边笑意不断。

谢慧齐这一来,呆到傍晚才走,谢晋平从军营赶回来还是没见到家姐,一知情后眼睛直往大门那边溜。

到府门口迎他的和宁挽着他的手臂无奈地道,“你明知道姐姐要来也不知道要早一点?她也是等你半天了。”

谢晋平轻“嗯”了一声,半天才憋出一个“忙”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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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一过,平哀帝初五就开始上朝了,在初四三大辅臣跟内阁大学士就进宫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要打仗的事,宫中还没定,外面就传遍了。

但同时传出去的是北地两国蚊凶跟姬英两国的冰灾,与两国的冻死人数,听说这两国千里伏尸,每个人冻得跟个透明人一样。

驻扎在京外的东北军开始操*训,准备拔营。

粮草也开始准备往西进。

初八那天,东北牧场的万匹军马从东北而来,虽然没进京城,但路过京外的大景令许多的京城中人都跑去了城外观看。

大军万马,看得人鲜血沸腾,无人去想千里伏尸的蚊血,姬英两国有多惨,他们只想国土不被侵犯,他们安居乐业的日子不被人破坏。

京城内外百姓的心因大忻雄壮的兵马安定了下来,而活在忻京城内的蚊凶王跟姬英王爷却更绝望了起来……

他们也想他们的国民也能有暖衣饱食,有人所依。

元宵节过后,江南的十万精兵也从南方的旱路日行百里近月,这时欲要趋近京城。

齐国公府也收到了蚊凶王的拜帖,且在帖中所说,他那王妃跟齐国公有所瓜葛,还请齐国公一见让他说道。

自他们联手陷害平哀帝一举,蚊凶王跟姬英王爷,还有那几个叛国者都被控制监视了起来,这拜帖本不可能送到国公府的门前来,却还是被与齐国公府有关的一个家臣家中的亲戚,一个举人趁国公爷在招待家臣的家宴上把帖子当着众人的面递了上来,还说道出了蚊凶王说他那王妃跟齐国公有关系之事的话。

那举人说罢,坐下的家臣们都看向了主子,只有那举人的姨夫,一个欲要被提到三殿学士之位的翰林院大学士一脸的胀红喘不过气。

他以为他带来的是个能帮他的栋才,结果是噩运。

年轻人当然不会知道他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他快要被他自己此时别具一格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就快忍不住心里的沾沾自喜,“学生一听此事非同小可,一知情就速速禀来,还请国公爷定笃。”

在后院跟女眷们吃喝的谢慧齐很快收到了前院的信,快快走来的丫鬟一报完信,迅速一福,就又退出了门去候令去了。

谢慧齐也没动声色,等宴散离场,这时又有暗堂的主事来报,说那从来以薄莎遮面的蚊凶王妃看那轮廓,长得有点像老国公夫人。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谢慧齐不解地看着主事的。

“回主子,这是今日那边的人刻意放了我们这边的人近了蚊凶王妃的身,这才探出来的……”之前就没打探过来。

这应该被对方当做是他们的最后一招棋了。

“那他们是打算怎么办?说那年轻王妃是国公爷的女儿?”国公夫人淡淡道。